浮生香轶事(4-6)(CP:BLEACH|白露)
4
澄澈的夜空下,浓浓月色倾洒在外廊内。秋月高照,连庭院里的龙胆、桔梗、胡枝子随风摇曳的情形,都清晰可见。
“露琪亚,怎么了?” 还是他先发制人。
“兄长,我、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啊……” 我气若游丝,奄奄一息。方才确实是睡在自己房间里,而大梦初醒居然在兄长的书房里。
“方才你是梦游了。”
“吓,梦游?”
“这些天你是累了。”
“对不起,兄长……”
回想他之前的反应,只怕是我做了什么非分之事吧。
“你暂且放心,无甚大碍。”他坐在我身边,昏黄的灯火将他映衬的遥不可及。
我瘫成一滩泥水,半死不活。
“现在如何?”
“好困。”
我的思绪混乱,情绪不稳,只想好好的大睡一场,将繁杂琐事抛至九霄云外。
“其实……我一直在意此事。” 兄长听说我迟到一事,只不过我早出晚归也没机会过问此事。他指出当务之急是要我将手头的工作分给其他人一些,一人揽着并不可取。
而后,在仆从的看护下,我被押回自己的房间。
熏炉中的香灭了有一段时间。此情此景,我灵感泉涌,咏诵出“段段香灰似断肠,翩翩白蝶赛落雪”的绝句来。糟糕的是,一番诗意盎然后,人却又精神起来。在床上翻来覆去,在屋中来回踱步,亢奋的像只夜里的狼。
说好的醉生梦死呢。怒。
翌日,我打着哈欠抵达兰林坊勘探场地。此处是尸魂界少有的烟火气息较重的场所,好比现世的酒吧一条街。秉着要办一场活色生香,啊是生动活泼的联谊会的原则,自然要投与会者之所好。既不能过于高大上,也不能过于简单媚俗。兰林坊坐落于伏鲤山麓,依山傍水,风景秀美。此为天时地利。眼下静灵庭崇尚简朴勤俭,兰林坊的定位恰好是“低调的奢华”。补充一句,此处实为朽木家的置业之一,百余年前高价租给了一个商业家族。此谓人和也。
在兰林坊赏月、观景、吟诗,邂逅一场风花雪月的事,能不叫人浮想联翩么。依照京乐总队长的意见,本次联谊会将合并园游和才艺比拼。这一项提议得到了男协、女协同志们的高度认可。
大家唾沫横飞的讨价还价无果。我装着特嚣张的自报家门并摸出工作证说,行不行一句话,姐困着呢想回家补眠。店家这才同意打三八折,回头还絮絮叨叨的抱怨生意难做。
联谊第一日是霜月十五。清晨的伏鲤山鸟语花香,流水淙淙,美不胜收。待单身男女们三三两两签到,我终于有了几分安慰。一切顺利,游山、玩水、BBQ,白天就这么过去了。夜间是赏月休憩,大家在兰林坊的宽敞天井中举办了自助餐。晚餐就地取材,多是山中野味,有些则是白天捕鱼的战利品。
恋次摆着架子抱怨说,下辈子再也不参加联谊了,一群出生入死的大老爷们如今嘻嘻哈哈的有点掉价。我怒甩他一脸花生:“你这辈子丢的脸也不少这次,歌也唱了舞也跳了游戏也玩了妹子也搭讪了,你不是挺乐在其中么!”
他看我有些毛躁,搔搔头皮。
“露琪亚,难不成你是在生气吗?”
“红毛大个子在我眼前晃来晃去的,我能开心?”
他舒了口气,却有些郁郁寡欢:“好在队长不在,至少不会被他看笑话。”
但经费还是有些吃紧。
为了开源节流,经过几轮石头剪子布的激烈角逐,终于推选出七绪同志留宿于兰林坊带队镇守。我知会了兄长,说今晚在兰林坊旁的村舍过夜。
只见裙带菜大使头像的某人回复道:“怎么住外面?”
兄长的观念是在自家地盘从不花钱,便是给也是看得起你。
但是,行事得低调的嘛。
“我怕晚上人多太吵睡不好,住在村舍里安静。”我回了一个恰比滴汗的表情,并及时的加了一句“和乱菊一起。”
“照顾好自己。”
大概是默认了,之后就没有对话了。
昨晚在家时我没敢点香薰,是怕再做出有失体统的事情。如今,想着两天活动结束后便能安心睡觉了,我躺在五张半榻榻米大的房间里,不禁热泪盈眶。
但我显然是太天真了。
叮叮咚咚~手机提示音。
我打开一看,感觉自己的下巴掉了。
“露琪亚,我明天准时到。”裙带菜大使头像闪烁着,发出绿莹莹的光。
这边厢,乱菊发酒疯的动静越发放肆,我无奈的从行李中掏出余下的安神香。
5
临近入睡,我却在脑补兄长评判文章的样子。
他大大方方的借着视察名下地皮的名义,为的是履行担任评审的承诺。坦白说,我的内心十分矛盾。
半夜,我好像醒了。
大气中有花香,是桔梗的芬芳。
微茫的光掠过双眼,是远处的花影。
我穿着寝衣,趿着木屐,走了出去。头顶上透亮明净的天空里,落英、流萤共飞舞。山丘上,层层叠叠的蓝紫色的云霞将我包围起来。
好一番世外桃源的景象。伏鲤山区竟有这样一片瑰丽的山林。
远远的,一个戴着斗笠的人影撑着小舟向我驶来。近看是个半大的男孩,眉眼有几分清秀。
“来吧,有人在找你,快走吧。”
“谁啊?”
“他说想请你帮个忙,走嘛,放心啦。”说罢便牵起我的手,我犹豫的看了看四周。
山野景色流转如四季更迭,繁星无声的流淌在水中,夜露静谧的凝结在芦苇上。
桔梗开花日,秋来已有声。
四郊多白露,草叶色将更。
男孩优哉游哉的划着船,吟唱起来。嗓音清亮,有如天籁。
没多久,就在一处僻静山谷停下。一座木屋搭在两株巨大的樱树下。一位白发老者推门而出,精神矍铄的拍拍男孩的肩膀。
而后,他单独邀请我席地共坐饮茶。
他开口道,有一样东西在我身上。
“几日前,小姐可曾见过一首关于桔梗的和歌?”
我的确是见过,只不过是在梦里。
“萧郎五月去,赠吾桔梗枝。吾心思慕切,永恨归无期。”因为印象深刻,我几乎脱口而出。
“说来惭愧,老朽隐居草屋多年,此乃心结,久矣。”老人苦笑起来。
他似乎不愿透露更多。
不过我猜测老人家年轻时曾与一位地位低下的才女相恋。由于身份地位悬殊,遭到家族的极力反对。那时的老人迫于压力与女子断绝联系。而痴心女子苦等情郎不来,香消玉殒前写下和歌控诉薄情人。嘛,戏文里都是这么演的。
这位白发“负心汉”正意味深长的看着我。
“小姐身上正带着这首和歌,麻烦了。” 老人家笑着,凌厉的棱角顿时柔和了几分。
如此神神叨叨又言之凿凿的样子,害得我不知所措。伸手一探,怀中的确多了件物什。打开来看,同梦中见到的一模一样——那被折成蝴蝶形状的信笺。
我的背后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变戏法似的多出一封书信已经很恐怖了,何况还是梦里头的东西呢。
我吓得赶紧物归原主。
“多谢小姐,如此老朽便可了却心愿了。”
老人蓦然立起,垂首不语。
那神态、举止无法不让我联想到某一位传说中的大人物。
月光倾泻,青灯摇曳。秋风穿过树梢,一两只秋虫鸣唱着。
“今日得此一见,必当来日再聚”。当老人微笑时,深深浅浅的皱纹自他的眼周、嘴角绽放。
我正心里犯嘀咕,最好从此不见罢了。他只道是腿脚不便不送我了,已指派晚辈送我回程。
借着清朗月色,我惊魂未定的走出小院前往河岸。月影婆娑,人影绰绰,是那个男孩吧。我暗自觉得这小鬼亲切可爱,便愉快的冲他招起手来。那身形晃动了一下,便径自向我走来。
厚厚的云层将月亮遮盖起来,清劲的凉风吹动了他身上的外衣。我忽觉异常,不由自主的后退了几步。
此时,月亮探出头。慢慢的,我看清来人了。乌黑的发,颀长的身形,白皙的皮肤,寡淡的眼神,却有着不同以往的闲散气质。
“露琪亚,你来了。”他说。
单凭绝世而立这一点,还真有点像那位老隐者。
可是,我的兄长怎么会有这种似笑非笑的神情呢。
“怎么……是兄长?”
“我送你回去。”
“我不知道您提前到了,只是您怎么会在这里?”
“是提早了些,有美景也好。”
“那么,兄长您有没有看到一个男孩?差不多与我一般高。”
他并没有回应我的问题,尽是痴痴的望着河畔的芦苇丛。月下,夜露晶莹剔透,浑圆饱满有如珍珠。
而后,他回神喃喃自语道:
“桔梗开花日,秋来已有声。四郊多白露,草叶色将更。”
由于太过震惊,我僵在原地。
6
天空开始落下细细的秋雨。小雨润如酥,身上衣物是干的。摸了摸头发,似乎也未见濡湿。
哪里不对劲。难道真的是做梦?
黑夜里,有龙胆、女郎花、胡枝子和桔梗随风轻摇的感觉。他俯下身,将脚边的泥土在手心揉碎,后又嗅了嗅。
“看来,真是一个梦呢。”他却一派了然于心的轻松。
“您……真的是兄长本人吗?”我心神不宁,注视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不然呢?”
这微微恶劣和不爽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我可不知道呢,”我的语气也很生硬,连敬语也不用了:“你还没回答我之前的问题,那个男孩呢?”
“你很关心他。”
这依旧恶劣和不爽的语气是我的错觉吗?
“一码归一码。”我回敬他。“反正我的兄长大人可不是这样的。就算是做梦,你也只是梦中的劣质兄长罢了。”
话音刚落,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再度浮现在他的脸上。
“也是。”他顿了顿,回答我:“之前我送你来,自然也由我带你回去。”
这番话是承认了方才男孩模样的人,转眼却成了这个大人的事实。但你要我怎么相信?
“是嘛,小时候和现在的差距如此之大,我怎敢轻易相信呢。”
我抱着胳膊,强烈的按捺下女流氓本性。遥想当年流魂街,我可是舌战、武行样样皆通。
他的眉毛微微一挑。
“你不回去?”
“我又不是自己回不了家。”
他居然没有生气。难道是这种程度的扯皮好像还蛮有趣、蛮新鲜?
“可以确定,若不是我有办法,你也许真的回不去。”他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骗傻瓜吧。慢说是杳无人烟的蛮荒之地、高楼林立的现世都市,平白无故的梦境岂能拦着人不让人回去了么。这句话说出去多少人要笑掉大牙。
其实我也不想对他使性子。还不是因为眼前这位恶劣“兄长”,与平常淡漠、高傲、冷酷的他全然不同呢。
我踟蹰了好一阵。见我这样,他料事如神的问我,是不是觉得越来越清醒了。
我心下一凛,默默无言。若这真是梦境,那的确太过真实,真实到无法分辨。
梦中的感觉越来越真实,就意味着当事人所处的现实和梦境正在自相转换。简言之,总有一天会死在梦里。真乃醉生梦死的最高定义。
“渐渐的,不止是触觉,连听觉和视觉也会消失呢。”
豆大的雨点打在我们身上,却丝毫没有“淋湿”我们的一寸肌肤。
“仅仅贪图梦中的了无牵挂,敢问此生当真无憾么?”他清冽低沉的嗓音中带有几分嘲讽和哀恸。
我一阵触动,撞上了他满怀期待的热切目光。在现世时,我也曾听过庄周迷蝶的典故。
花瓣被雨点打落,片片零落,落在身上便融化了。美则美矣,却非永恒。
我点点头。他再次握住我的手,眼角泛起了笑意。
“唯有在梦中睡去,才能在现实中醒来。”他说毕,便怡然自得的阖上双眼。
我随他回到船上,并按照他所说的那样,二人卧在一起。因为空间逼仄,此刻的我们几乎肩并肩贴在一起。可是,也只有他能在在这种场景下泰然处之,我没法完全静下心来。我只好心里暗暗的说服自己,这人不是兄长,不是兄长……想到先前梦游的糗事,脸庞不禁燥热起来。天底下哪有妹妹与哥哥共处一室会感到手足无措呢。
可恶啊。我猛地一缩肩膀,船体颤动起来。
“好好躺着就是了,胡思乱想些什么?”他叹了口气。
可他哪会知道害我胡思乱想的罪魁祸首近在眼前,不是别人正是他呢。
我抵赖说,自己从小就认床,陌生的地方第一晚总睡不踏实。
“这是在撒娇吗?”他用手指戳了我发烫的脸颊。
我呀的一声叫了出来。小舟颤动的更明显了。
“一惊一乍。”他的语气像是埋怨又像是愉快。
一定要镇静,我下了决心。
然而,梦中的恶劣兄长却一把将我拥在怀里。这足以证明,一旦人的玩性占了上风,事态就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看你还乱动。”他几乎是咬着我的耳垂,悄悄的说。
闭上眼,小舟行驶在银色河流中……
TBC
注:“桔梗开花日,秋来已有声。四郊多白露,草叶色将更 ”出自《古今和歌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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