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浆麻薯

磕颜氏|BG&BL杂食|不胖就是减肥

女儿香(BLEACH|白露)

丧心病狂的搬旧坑(泥垢)XDD





女儿香,即沉香,乃「香中极品」。

 

 

 

1

 

 

 

春雨霏霏芳草径,飞蓬正茂盛。(注1)

 

早春,乡下又闹了场瘟疫。按照惯例,依旧是官府派人加紧巡查,一旦发现外乡人,一律隔离排查,有疑似病症的则焚烧了之,合着里外都不安生。由于封城,城外灾民哀号连连。瘟疫过去几个月后,才下令开城救济。

 

八卦消息一向源自坊间,东家长来西家短。店家还在抱怨生意难做。天皇改革可谓是大刀阔斧,废藩置县、颁布废刀令、大修新式铁路公路,但这些和百姓生计有何关系云云。而后聊到大名势头已去,该是新时代了吧,你看志波家的下场啊。

 

有人探头过来问,哦连那一家都不行啦?

几个食客看那发问者不过是13、4岁大小、正就这清茶嚼着花生米的少年。

 

「有说是抄家,有说是流放的,谁知道哟。」

「真有这回事?」

「那是自然的,如今言必称自由民权,武人的俸禄大不如前,我看你小子差不多到时候得乖乖去征兵喽。唉,你也不懂这些,说了也没用。」

「不挥刀就要扛枪,也不差。」

「咳,你这孩子真简单……不是武家出身的吧?」

「瞎说,我可是——」少年顿了下,扔给掌柜的铜钱后便气呼呼的起身离席了,在座的不无讶异。

 

 

出门右拐是喧闹的集市。穿过烟花巷,木栅栏里是影影绰绰的抹的刷白的女人们,间或悠悠的三味弦和拖长音的唱腔。约摸一里地后,便是一栋还算气派的老宅。像往常那样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却是一派慌乱的景象。

 

「啊呀,你可回来了,家主大人已经等你多时啦!」30来岁的乳娘抱着号啕大哭的婴儿皱着眉头悄声喊。余下几个侍女卷着袖管,直起身子惊惶的看他。

「夫人的5周年,你怎能如此懈怠放肆啊,不过是主子的小厮而已……」女人继续低声嘀嘀咕咕,传到他耳朵里满是刺。

 

切,有什么,你们这些糟老婆子既不能挥刀,又不懂操持家业,废话倒挺多,活该给人带一辈子小孩。他在心里骂道。

 

夜色如洗,晚风凛冽。跪坐在门外,请安得到应声后他才进屋。已是夜晚,屋内昏黄昏黄的,背对着他坐着的男人没有立即转身。

他心里纳闷,不是说很急么,莫非是要发飙的先兆?

 

「今晚子时,你去准备,」男人一身玄黑的衣物,回头看他时永远是刻板的一张面孔,「还有,打听到消息了没有?」

「呃,没有,恐怕是被流放了。」那男人,就是朽木家家主,一连几日来都派人打听志波家的事。因贵族势力衰微,抵抗派的基本没什么好下场。负隅顽抗,削爵,没收田地,搞不好再来便是要脑袋了。

 

「你退下吧。」看向窗外,他没再说什么。

 

 

 

这些年朽木家流年不利。家主18岁那年娶了妻,父母却相继撒手西去。而后5年不到,妻子也过世了。如今幕府倒了,贵族失势了,往日交情甚好的志波家也沦落了,再来还有谁呢。自江户时代起便是歌舞伎名家的朽木家也行将衰亡么。

 

这更应验了算命的乌鸦嘴。据说早前有一瞎子,指着刚出生不久小小的少主道「这孩子命硬啊乃天煞孤星下凡啊」后被胖揍一顿。最悲哀的是,身为独子的白哉自小却对演艺无甚兴趣。父母、妻子逝去后,他更无心演练。

好多人渐渐老去,他却年少如往昔。

 

有人说笑道,有幸见到28代朽木家当家的表演之人,说不定也点儿背。不过就算命丧黄泉,也是三生有幸的。而后那人描述起当年那朽木家28代传人登台献艺的盛况时,摇头晃脑称,绝对堪比那天仙下凡,说不定本人也是飞来不识人间烟火的,也难怪几百年来高官会染上断袖之癖云云。

 

 

那样的夜晚,凄凉的月色照着黑压压的一排人。祭拜完了,人们板着脸相继回房去了。朽木当家却依旧对着神龛里夫人的肖像站着。身边是跪坐着的、半大的短发少年,二人都有好一阵子的沉默。

 

「绯真……姐姐。」少年轻声念着陌生的名讳。

黑白相片里的女子笑颜清淡,洋溢着幸福。仿佛以后也会是那样似的。

 

这是他第一次面对着家主夫人,自己的亲姐姐,牢牢牵系着身边男人身心的女子。一如汉土杨玉环之于唐明皇念着,一如西洋欧律狄克之于俄耳甫斯(注2)。该是何等的煽情啊。

 

5年前,他作为家主夫人在世的唯一亲人被朽木家领养。那时就10岁大小,被几个人在野地里找到了,然后再被带到某个大人面前,紧张的说不出话。并非是他这野孩子第一回见到这阵势,而是总觉得眼前那男人面熟的很。多好看的人啊。

 

周围人料想这他呆呆的望着当家的小鬼定是懵了。毕竟穷人家有这等福气的人太少了,瘟疫过后饿殍遍野,能被名门世家收养为养子,简直是天赐的造化。日后衣食无忧,拿着朝廷的俸禄就能安安稳稳过上一辈子多好——当然这事发生在维新前。

 

 

「你叫什么名字?」白哉问这孩子。

「……」他脏兮兮的脸抬起来,眼睛亮晶晶的活像受伤的小兽。「RUKIA。」

「怎么写呢?」

他摇摇头,只是说:「他们都不喜欢我,还说倒着念就对了。」

 

倒着念,AKIRU……难道是飽きる?朽木家主有些意外。(注3)

这样不算名字吧……也怪可怜的。于是他开口道:「回去给你起个名字吧。」

小孩瞪大了眼睛望着他,满怀期望。

「……就叫亚树(AKI)吧。」还有秋天的意思,正好和这时的季节一样呢。(注4)

一种被称作近似于重获新生的喜悦与振奋的表情出现在他幼小的脸上。

 

 

 

不知为何,领养的孩子迟迟未能过继到朽木宗家。

尽管与阴气逼人的朽木家八字倒也合,起初觉得这孩子是有些怪异。比如侍女们要给他洗澡更衣,他反应格外的大,不只乱叫,还见人就咬。管家曾指着青一块红一道的胳膊给年轻的家主看时,家主摇摇头只一句「随他去吧」。后来家里头没人敢伺候这新来的小鬼头。只请了老师教授剑道、茶道、花道、书道,没料到这小鬼学的倒也挺快。

 

而日子就这么过了五年有余。

 

 

据说相处的日子久了,两个人会变得相似起来。前提是,两人关系亲密融洽不分彼此。

很像吗?朽木白哉有的没的看着那少年在院子里进进出出的身影,自问自答。而那孩子眉眼间确实有几分像死去的妻。关于领养之事宜,妻子临终前嘱咐过他的,他定会毕生恪守之。很多年以后,他发现,其实遭遇过同样苦难的人,大抵会拥有相似的容颜。

 

掐了掐眉骨的穴位,他则开始整理以往偏爱的诗词歌赋民俗典籍,将那些没用的都一本一本收入柜中。

 

花花草草由人恋,生生死死随人愿,便酸酸楚楚无人怨。人去楼空,妻子喜爱的香薰瓶,也空了呢。

 

他知道旁人一直有些怕他。夫人过世后,这点似乎愈演愈烈。儿时也曾是个内心血气方刚自由奔放的人,后期严苛的管束和教育,再加之经历了生老病死,他平日不苟言笑,总冷冰冰的。自小训练表演,舞台上下从来都不是他本人。让你哭时你得哭,要笑时便要笑,真情真意,不得刻意而为之。那么究竟自己是活在现世,还是活在虚妄里呢。目送所爱之人离去的苦痛,才是真实的,这个谁也逃不得的。

 

身为名流之后,本该为后代着想。于是他想到,也的确得好好计划后半辈子了。

念着在乡间还有世袭的土地,他开始琢磨,得找个可信之人投资经营为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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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俳句名家松尾芭蕉之经典俳句

注2:前者为《长恨歌》中典故「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后者为希腊神话中,英雄俄耳甫斯为追回亡妻,深入冥府的故事

注3:飽きる,意为「腻烦」

注4:秋,亚树,均读作AKI(又用了同样的姓名梗XD)

 

 

2

 

 

京都的清水寺被染上了层层叠叠的金红色和猩红色,秋季到了。西洋的打扮悄然开始在市井中流行开来,女孩子中也不乏有散发者。

刚来拜访的那家人的女孩子脸蛋红扑扑的,乌黑的发丝随着风飘飘扬扬。他回屋后,安静的盯着妻子的肖像说不出话来。

 

 

下午时分,管家递来一张请帖,是在东京颇有势力的四枫院家。四枫院家素来和朽木家有交往的,这次邀请朽木当家人本月十五前去赏月。估计赏月是幌子,恐怕背后另有安排。他犹豫了一阵,还是答应了。总不该是鸿门宴吧,带上护卫就好了,再说自己的身手也该能应付。

 

那么,就带上亚树吧,好歹是名义上的胞弟。他想。

 

 

 

农历十五,月明星稀,终于到了赴宴那一日。

武士废刀令颁布后,除士兵之外,平民不得带刀。作东的四枫院家见到朽木家一行人后,倒是格外欣悦。家臣和主公分开而坐,四枫院家家主年近50,喝起酒来一脸苦涩。众人晓得,他心里牵挂的无非是与之断绝父女关系、离家出走半年有多的长女。席间叫了舞妓来助兴,三味弦和着尺八,舞乐缥缈,好一派盛世光景。

 

 

与君此生,百年好合啊~ 

 

 

舞妓歌喉动听,身段曼妙,摇着折扇来到正在兴头上的宾客中央。白哉等着主人开口未果,内心稍有些燥,一直颇为沉默。什么生生世世天长地久,不过是世间最荒谬的笑话罢了。

 

「听闻朽木当家当年可曾登台献技,连当年松本右卫门家的后人也大为赞赏啊。只可惜朽木卿已发誓不再登台?」说话者年逾60,酒意似乎掩不住猥琐,持着酒杯隔开2、3个人直呼遗憾。怀里的几个舞妓跟着那人咯咯笑起来:哟,大人,真的可有这等事呀。继而细细的害羞的打量起了白哉。

       

「老夫多年前有幸陪同摄政王观看『倾城反魂香』(注5),朽木卿真是技惊四座啊……肤白胜雪,真是绝世美人啊!」他冲着白哉递过酒杯:「可惜啊……真可惜。」

 

「大人,您失态了。」白哉眼中是行将迸发的怒气,用手挡开凑近他的人。大概是稍用点力道,那人的酒杯自手中坠落于地面,惊的附近坐着的几个人回头看去。

「大胆奴才!竟如此放肆!」军大臣靠着歌妓瘫坐在地上,狼狈不堪,唯有愤怒。

「无妨,吉野大臣只是醉了……」立马有人打哈哈,扭转僵局。白哉定睛一看,原来在他用力挡酒的同时,亚树也不知何时赶到他身边,用掌心轻推了那人一把。

 

白哉按住少年的肩膀,示意要他退后。他未开口,眼角无意瞥到了四枫院家家主一脸惶恐的模样时,心里明白了几分。他站起身来,理了理衣物,只冷冰冰的一句:「恕我告辞,大人。内人过世后,不思声色舞乐,无心喧闹。」嗓音虽然清冷,却顿挫有力,一旁的少年的眼睛亮了起来。

 

「哼,真是傲气啊,即便是名家之后,也不过戏子而已,」大臣靠着浮世绘装饰的屏风站了起来:「别不识抬举!」

 

四枫院家主凑过来打圆场:「实在失礼,今日我做东,吉野大臣能赏脸乃老夫之荣幸。陛下近年来改革大刀阔斧,到如今的散发脱刀令,趁着今日十五的好日子,老夫也想借此机会同各位商讨下,如何应对才好。」

 

没用的老家伙,如意算盘倒打得不错,士族大势已去,现在晓得讨好公卿诸侯了。不过负隅顽抗也罢要策反也罢,朽木家并非士族,可不趟这浑水。白哉心底轻哼,不动声色看着围坐的一群人一会儿是义愤填膺一会儿愁眉苦脸,暗自觉得既可悲又可笑。他虽然对政事无心思,但也并非茫然无知。做人就像是做戏——他忽然觉得十多年来苦学苦练,收获最大的无非是这点。于乱世尘嚣中,得明哲保身,得随机应变,但一切一切还是得靠的就是演戏。

 

这时,身后的少年砰的一声倒在了一边,脸色刷白倒。白哉一紧张,赶忙扶起他,只见这孩子额头冒着冷汗,眉头紧锁捂着肚子说不出话来。侍女过来给他灌醒酒汤,但喝了一口就吐了出来。

 

「腹痛么?」白哉皱眉低声问道。

「……唔……」他痛苦的点点头,似乎还想努力挤个微笑出来。

 

仕女们有些惊慌了,主人见此示意朽木白哉允许他将这孩子送后院歇息。白哉借口时辰不早,打算告辞。四枫院当家微微有些窘迫,但晓得白哉的性子,也不执意挽留了。

 

白哉只记得,吉野大臣暗藏玄机的轻蔑眼色。

 

 

 

亚树被安置于车内。他伸手让这孩子伏在他腿上,并顺着背脊帮他顺气。直到肚痛似有所缓解,气息渐渐稳定起来为止。

车子行于路中央,巡夜的人路过河畔,打了个哈欠。月亮跟着车行走,游荡。月光将一切染上了银色似的,远处是隐隐约约金色的万家灯火。白哉望着天空那轮银色的圆盘穿梭于蒙蒙雾霭中,便想起汉土诗词『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来。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究竟今夕是何年呢。正准备阖上双眼,他感到这孩子明显向着反方向挪动,似有抗拒般。

「好些了?」白哉半个身子被阴影挡住了,让他看不真切。但那声音却是真实的,冷清中透着磁性,雪化开一般寂静。

「是的。」

「最近总这样么。」

「……唔,就这次痛,之前也有过,但不是很难受,」他这张小脸背着月光,轮廓被镶上了银边,旋即补充道。「根本没什么的,多谢大人关照。」

「生病不可耽搁,还是回去看病吧。」

「没事,怕是山珍海味惹的肚子无福消受吧。」

「事到如今,你还是不愿喊我为兄长么?」

「不是这样的,」他有些迷惑的缩在车厢一角,坐的笔直。「我怕……」

「你怕什么?」他嗓音依旧平缓,可明显充满了压迫感。

「我是不正常的人。」他的声音明显弱了下去。

 

看着窗边的少年,白哉心里叹了口气。绯真,这就是你要我照顾并保护的孩子,但对于收养他为义弟一事,我无能为力。

 

「你究竟担心什么?」他本想领养那刻便举行过继仪式的。可没想到,最大的阻力却来自于这孩子本人,每回总说自己是不吉祥的人,当家臣就心满意足了,因为自己克死过好多人。然后拿出手指比划起来比如谁谁,近的就有……姐姐。

 

这下轮到白哉说不出话来了。

「我不吉利,不能连累您……不然我宁可去死。」他说最后几个字的时候,格外的认真。

 

这个孩子表面对他毕恭毕敬,凡事交待的能很好的完成。说不上亲昵,但没闹过矛盾。不过近来有种感觉越发强烈:这孩子似乎总在回避他什么。年龄的增长更显得这孩子实则个性强烈,是个好强之人。

这是与他姐姐完全不同的。

 

「那你今日早点休息。」他知道,其实是他自己有点疲劳。

 

月桂已然衰败,留不住清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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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5:《倾城反魂香》是近松门左卫门代表作。近松门左卫门是17世纪后期到18世纪中期日本著名剧作家,擅长戏剧性描写和人物刻画,创作了很多歌舞伎作品,许多是爱情事,上演至今历久不衰。

 

 

 

3

 

 

冬季比以往来得快。几乎是一眨眼转瞬而至的。管家说,今年过年较往年要早些,所以张罗着下人去办年货。于是连朽木府上墙壁也叫人粉刷了一遍,说新年新气象,吉祥。于是人们又能清楚的看到族徽了,那是一个酷似樱花的黑色图样。

 

收养的少年站在寒风里看着枯叶飘零那会儿,管家赶忙喊他进屋。心照不宣的认定,那位可是名义上的二少爷。分家的人有从事歌舞伎表演的,倒是依旧能有些收入,加之乡下的土地,日子不算遭。不过抱怨还是有的,例如这代当家人多教授几个后辈不是更好,省得整日闲得发慌板着脸看着闹心。

 

池塘里落满了萎缩卷曲的叶子,云层也变得灰蒙蒙了。管家看到家主把一叠一叠的剧本束之高阁,心有担忧。那时白哉正看着侄子踏着碎步练习身段,额头无名的发胀。想起前段日子,发觉这孩子闹过几次腹痛,于是请来了医生要给他看病。

 

未曾想到,大夫竟然被猛地推了出来。白哉大吃一惊,只见这孩子抱着枕头和木刀靠着墙壁,脸上的神情与其说是敌意不如说是恐惧。

 

「这是怎么回事?」

「家主大人,在下不知,正要号脉,结果就……」大夫诚惶诚恐。

 

「你过来。」白哉他后,这人半晌才一步一步走来。看得出,那稚气的脸上还挂着愤怒和抵触。

「你不怕死,还怕看病?」白哉倒也不生气,晓得用激将法有用。

「不是,才不是!因为——」他居然涨红了脸:「他、他要摸……我这里,还有那里。」

「……」

 

悄声叮嘱了医生几句,在侍女和乳娘好奇的注视下,少年只得乖乖进屋接受诊察。大家私下说,果然还是听家主的话啊。

大夫看完后只是说,大人您莫担心,这孩子像是肠胃不调和。

 

大夫拿来一瓶外面贴着洋文的白色药丸,嘱咐一日三片须按时服用。这事儿算是平息了一阵。

后来白哉让侍女去询问过服药的情况,还有病痛是否减轻了诸如此类的。少年倒是回答的轻松,嗯,每天都吃着呢,没事儿的。不怎么难受了,本来就不打紧的哈哈哈。

 

 

渐渐的,越来越有过年的气氛了。在除夕前一天,整个院子都布置得有条不紊,管家抱着胳膊乐呵呵的。分家的亲眷和世交的人家寄来了不少贺年状,让人们越发期待新的一年到来。这么说来,亚树也快16岁了呢……管家这么想。明年该给他行成人礼了。然后,若是有合适的人家总归得娶妻吧。

 

雪在中午时分就又下了起来,而正是这一天,有个劲爆消息传来:志波家的长子自东京回来了。

志波海燕是何许人物?前阵子改革风波中遭罪的志波家未来的继承人是也。2年前留学西洋接受先进的军事培训,在更早的时候,还是朽木家小朋友的忘年交。

有多要好呢?可以说,只有在志波面前,才是真真实实放下戒备的亚树。虽然海燕年龄也大了他一轮有多,但个性爽朗奔放,曾经陪着还是小不点的亚树满山坡的跑,采蘑菇拾红叶,一起练习剑术和步法。不过,这次回国,想必与拯救处于水深火热中的志波家有关联吧。

 

 

第二天除夕,雪一直下,朽木家管家准备晚膳前,却发现有个人不见踪影了。下人报告说,看到亚树出门了,而且似乎往集市那方向去的。白哉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某个一头硬扎扎的黑发、笑的格外明朗的男人。

 

 

正准备派人去找时,要找的人就悄悄回来了。一群人正要进晚膳,结果小朋友已经摸进了大门。管家看到了赶紧询问,这么晚了都去哪儿了。少年回答说,去市集玩了。回来晚了愿意接受家法伺候。白哉看到他脸上灰扑扑的,身后还背了个小挎包,说是玩倒更像是远足。今日是除夕啊,那么就饿一顿晚饭。只准夜里给夜宵。

 

晚膳结束后是戌时之后,管家经过亚树的房间时,看到灯火照耀下黑漆漆的瘦小影子。正在打坐吧,果然是好强的孩子呢。

之后,侍女把点心和膳食送进屋去了。她们把木盒子里的食物取出摆在矮桌上,小朋友此刻绷紧的表情就立马松弛了。伸手就把五色糕一个接一个赛在口中,腮帮子都鼓鼓的。显然是饿坏了吧。侍女看这饿狼扑食的样子,劝他慢慢的吃。

 

「因为吃的太快就尝不出味道了呢。」

「唔、这个真的很好吃的。」他喝了口味噌汤后,用右手抚了扶细瘦的脖颈。

「这些是桂花糕、红豆糕、绿茶糕、玉米糕、玫瑰糕。」

唉?这种点心以前不尝过,倒是正和他的口味。甜而不腻,入口爽滑的很。

「呵呵,是这次当家收到的新年贺礼呢,大人说留给你的。」

 

又是朽木当家么?他嚼着米饭,有些不快。这也真气人,先是罚人不吃饭,现在又像是要讨好人似的,这算什么啊。有本事你别送东西给我吃啊。

 

他脸上表情一会儿晴一会儿阴,侍女都咯咯笑出声来了。「其实啊,我还真的觉得你和家主大人有些相似呢。」

哪里有像?有吗!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她。「不会吧。」

「不是说笑来着,我听乳娘提起过,家主大人年少时淘气的很,也要强的很。现在虽然完全变样了,但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我看,大人小时候八成就是你现在这样吧。」

 

哎哟,这是夸谁呢。听着怪别扭的。

 

他吃完了正要放下筷子,侍女收拾了就要离开,却被什么绊了一下,差点跌倒。

 

「啊呀,我说小少爷啊,原来你喜欢这样的画哟!」

她看到的是,打开的卷轴。借着烛火,能清晰地看到上面画的长耳朵的动物。

这个可是不可告人的秘密呀!他气急败坏要把卷轴收起来塞进橱柜里去。若是让人怀疑他一个男孩子喜欢女孩儿家的玩意那可不是惨了。幸好,她们没瞧见包袱里的东西呢。他暗想。

 

待侍女离开后,第一时间便是把包袱里的香料瓶和兔子布娃娃也一并藏好。

 

 

 

 

4

 

 

明治5年的新年初诣,朽木家几乎是披星戴月前往神社的。

漫天飞雪暂时停了,四周一片纯白色。仿佛踩着寂静无声的岁月,人啊事啊就这么被尘土遮掩住了。神社里祈福仪式完毕了,远处地平线微微有了光亮。天空由深黑色转为蓝灰色,巫女们的舞蹈正好结束。盛装的人们站在一起,准备回府了。白哉和亚树走在前列,在半山腰同某个下眼睫毛旺盛的男人遇上了。

 

原本以为「罪臣」之子不该堂而皇之出现在如此公众场所的,没料到这人倒是光明正大的和他们打起了招呼。

「哟,早啊,新年好。」海燕举起了右手,先是冲白哉身边的少年,然后才是白哉。

竟然是他。白哉心中有些不快。新年伊始,怎么会遇上这人呢。千里迢迢自欧罗巴归国,心中必然牵系家族的名誉,怎么如今倒一脸闲暇,怎么看都碍眼。

 

「噢,小朋友最近没怎么长高嘛,2年前你也这样高的……这样不对啊,白哉,身为世交,还是得提醒你,让他多喝点牛奶啊,我看到西洋人都是喝那个的啊,长得可高了呢!」黑色短发的男人搔骚头就把手掌按在了亚树的脑袋上用力的揉。

「唔~住手啦,海燕大人。」少年把他的手掌用力挪开。这举动让海燕格外兴奋:不错啊,朽木家的气场还没有把你闷死,精神好哦。

 

寒暄过后,白哉没兴趣的表示告辞。海燕好死不死的在后面叫:「啊,对了对了,我给忘了,上次我捎的——」

他双手围成喇叭状,像是打腹语般的,念念有词。周围人都一脸茫然,只有亚树似乎理解了似的,唰的红了脸蛋。

 

「啊,白哉你们好好大吃一顿吧,我这就走了,你们不用留我的真的……」海燕的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线,亚树也是装模作样的打发过去,紧紧跟在冷面孔的白哉身后一路小跑,不时还回头招手看他去。

 

「啊呀,这孩子真是……」海燕搔搔头。算了,朽木家家务事,我就别瞎操心了。

 

 

 

今年入冬以来,白哉似乎睡眠质量较差。入睡慢步说,半夜里还莫名醒来。究其原因,恐怕是体虚,阴气重。

于是管家在家主房里又添了火盆,噼噼啪啪的火星跳起来,舞蹈一样。看着红通通的火焰窜上窜下,落下的雪花倏然消失那刻,心里说不出的抑郁。

 

确实是煎熬吧。年老的管家想道。夫人逝去后,未曾有女子进入家主心扉。在他看来,这完全不是好事。宗主继承人的位子,往后要落入分家手中么。原本他计划,正夫人的位子可以保留着,为使朽木家香火得以延续,不妨纳侧室吧。然而这主意只是酝酿着,他实在不敢提出来。

 

如今你看,一人独守空房日子难捱吧。他若有所思的望着远处深色的天空。

 

院子里的白梅盛开了呢。夫人刚嫁过来时,亲手栽下的。年年这个时节会绽放白色的花骨朵,暗香浮动,正如岁月静谧安详悄然溜走。一年四季变迁,可是人心也依旧如此吗。

 

白哉的生日到了,照理说要宴请宾客摆寿宴的,不过情势变了,一贯以简朴为宗旨的朽木家则更加低调,乡下的产业收缩了,他本想参与投资新式铁路的,但老人们觉得会坏风水因而也没有着手进行。当家不登台,分家对继承人的呼声越来越高:由今年尚且2周岁的堂侄子继位未来当家人的猜测也几乎成为定论了。就是在今年这个晦暗的冬季,睦月卅一,朽木白哉收到了人生中第一份独特的恳请状。他拆开看,言语虽然晦涩,而内容无非是催他结婚,生下继承人。那信看完后就被他丢进了火盆。

 

真是凄冷的又一个生日。

而他忽然被一股独特的芳香吸引住了。他环顾四周,疑点集中在了本来并未注意到的、摆在桌上的一对泥人上。那是坐在地面的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两人都笑眯眯的,手拉手,在背部可以看到有个槽,里面放了香薰。起先他还以为是那来信人一同寄给他的,那意思他很明白。可仔细观察,那对泥人明显不像是出自工匠艺人之手。因为它捏的比较粗糙,颜色涂的也有些许不均匀。

 

那会是谁放在他桌上的?

 

这香味却是怡人的。它不同于桔梗和白梅,似乎是由混合的香料调制而成的。这味道中掺着另一股熟悉的气味。像是爱情的味道。有年轻的绯真的味道。他惊讶于这念头。

 

只是那时他未曾料到,这将成为他心里永远的结。

 

他在院内散步,积雪被扫在一边,堆的高高的。有人堆了一些奇形怪状的东西,仔细看像是狗啊,猫啊,噢还有兔子吧。那个长长的耳朵做得可真形象啊。他走近看时,管家在身后道:

「家主,您可有兴致?」

 

他无甚表情的回头:「啊,倒也没什么。」转念一想,他问:「是谁堆的这些?」

「今次的是由小少爷和侍女们做的呢。」

「这个可是亚树做的?」他指的是长耳朵的兔子。

「唔,大人您猜对了。」

 

白哉注视着白色的雪人,也没说什么话。

在经过亚树的房间时,他只是稍稍有所放缓了脚步。有微弱的清新芬芳在微寒的空气缠动着。

这同他的猜测不谋而合。

 

「大、大人?」开门的孩子跪坐在一边。看到眼前的男人后,有不少惊讶。

「怎么还没有歇息?」白哉在这片刻时间观察了下这间屋子。依旧有着淡淡的香气飘来。

「嗯,我正要去睡了。」

 

这时,他觉得有点尴尬有点无措。眼前的少年身着白色寝衣,正襟危坐对着他。这时他想说什么,却苦于如何开口。不过少年却这么对他说:

 

「祝您生辰快乐,朽木大人。」虽然依旧是敬语,可他纯净的眼神,令他莫名的震动。

 

「你可晓得这个意义吗?」白哉从手巾中取出那对泥人来,展示给他看。

「唔,万分抱歉,在下手艺拙劣……」他毕恭毕敬的伏下身子。「您就扔了它吧……」

「为何要丢掉?我只是想知道,它的含义而已。」他感到无奈万分,就这么怕他么,硬生生隔开一道屏障。不过,也不能怪他。

 

「也没什么寓意,在书里看到汉人的陶俑,所以就自己改变着做了。」他继续道:「无非是凑个吉利吧,成双成对——难道不好吗?」

「……是好,」他看了看手中的泥人,前一阵子的烦心事也渐渐涌上心头。「这香薰是?」

「是、是在集市上买的,然后再调的。」

集市上买的?调香可不像是他擅长的事。而这若有似无的香味……

「日后少和志波家的来往,听到了吗?」白哉稍稍压低了嗓音,这其中的含义他确信对方应该能明白的。看到少年微微发窘的模样,他有些不忍心了。在离开之前,还是满怀怜爱的抚摸他的额头:

 

「这个、多谢了,你尽早歇息吧。」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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